|金石里的人情味|
文/衣禾 (浙江萧山人,金石爱好者)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很多年前,友人用一些秦汉碎封泥换到了这片陶文。需要说明的是,秦汉封泥的价值普遍高于一般陶文,且此片陶文文字不多,所以这并不是一次被看好的交换。
所谓陶文,就是古人刻在陶器上的文字,也可以包括图案。金石家们看重唐以前的文字,所以陶文也就约定俗成地以唐代为下限。更多时候是狭义地认为以秦汉为大宗,当然夏商周和文化期也有。
陶上是可以用戳印的方式做陶文的,也可以直接在陶器上刻字——这分为两种情况,一种是陶器烧好之后刻,叫“干刻”。这样刻自然是很费劲的,还要借助比较硬的工具;还有一种是在陶器没有烧之前刻,用竹木小棍子哪怕是手指甲刻都是可以的,这叫“湿刻”。一般认为这样的行为就是陶工“物勒工名”,就是做的人留下信息,是责任制。
但实际上我们看到的陶文,远远不止这两种情况。
我们先观察一下这片陶文,做一个简单的陈述:
残陶为汉代制品,是某种陶器的一部分,推测完整的形制,类似现代的自行车钢圈。按弧度推算,直径很大。类似的器物在山东地区发现很多,带铭文残片,从公布的拓本上看至少也有数百种,内容以人名地名多见。但未见完整器,都是残片。推测是陶垫圈,上承相当大的容器,或者是不容易稳定直立的大瓦瓮。陶垫圈残片伴生出土会有大量碎陶片,推测是瓮的残片。从现在大量铭文陶垫圈残片看,主要是人名地名等,还有少量动物纹饰。
之前有学者推测这两字为“斋食”,这是不对的。能见到的“齐食官丞”封泥也清楚表明,在字形上,第一个字是“齐”,不是“斋”。汉代陶文上除去人名地名之外,还有一种是官署名。例如:秦始皇陵区有出土划刻陶文骊山食官;山东临淄大武墓有出铜器,上有“齐食官”之铭,推测也是划刻。
这片残陶上“食”字仅存大半,下方我推测还有一个官字,也就是“齐食官”三字。陶文的年代从残陶判断约为西汉初年,铭文表示,这件陶器应该是西汉齐王食官所掌管的器具(西汉之后,食官也退出了历史舞台)。从尺寸看,应该是实用器,并不是明器。
秦汉之间,除去筑城或宫殿是大量临时征召工匠,在陶器上,官方除去就地成窑之外,日常使用大部分还是市场购买。这也是我们所见几百品铭文陶垫圈并没有出现食官铭的原因。还可以推测,这片“齐食”在时间上可能略早于已发现的西汉圈形铭文残片。
细审铭文,我觉得铭文可能并不是陶工写的,而是西汉时齐国(封国)的一个小吏在购买之后用随身的小刀所刻,表示所属。这已经不是个人行为,而是公事了。
两个字刻得既拙古又洒脱,是汉代书法的魅力。小吏不是陶工,他并没有长期从事陶器制作和陶上刻字的经历,所以和魏晋瓦削上所刻的熟练而飞动的文字比,拙是其主要特征。
之前我说用秦汉碎封泥交换这陶片,对于收藏家来说可能是不明智的,因为封泥的价值更高。而当我们确认陶文的内容是“齐食官”之后,这样的陶文自然是罕见而珍稀的。但这就是友人想要交换的原因么?
并不是。
友人的回答是:
“绝大部分的金石文字都是冰冷的,当时(交换)的想法,是为温情。我看到‘齐食’两字,马上想到‘一起吃饭’这四个字。因为各种原因,我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,大家也认为这很正常。现在你告诉我这是齐食官所用的,说明齐王和家人一起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情,专门还设有一个机构。我自然就想到:我和家人一起吃饭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。一起吃饭,这就是我看到的温情。”
原来怀古也是可以这样感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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